我清晰记得,放眼望去,全是稻谷,铺满了大地,浸润在夕阳余辉里,仿佛度了金,染了色,茫茫然一片,温美,颤人心魄。
平时里,我毫不掩饰自己喜欢这样的色彩,喜欢夕阳里的村庄,和村庄里那些曲曲折折的小路。
柴火和米面等了一天,终于等到了结束劳作的归家人。炊烟悠悠升起,有时笔直,有时弯弯曲曲,好像是有个调皮蛋在高空试着提起大地。马铃薯们是蔬菜里最爱聊天的家族,那天正在角落里欢快地吹牛,突然回来的主人破坏了它们的聚会,个个悲悲戚戚,紧张滚落了一地。居然也有个别的马铃薯在抱怨,说大家不团结。
归家的人开始叨叨絮絮,有的饮牛,有的做饭,小狗们无事可做,蹲坐在门边看远处。不一会儿,饭香就着红霞和布谷声,在酷暑未消的余温里敲打着饭碗发出清脆声音,夜幕就要降临。
夕阳拖着尾巴落下山,余霞成绮,归鸟回巢的扑打声刺破黄昏,蓦地抬头,山野柔和,只是轮廓不再分明。
山风吹过树林,吹过人家,搅了刚刚入睡的虫虫。它又略过菜园,穿过牛圈,狗儿竖起耳朵,望了望,吠了几声,低下头,闭上眼,接着又去听牛儿反刍了。
逃离故土的人好比迁徙的鸟,飞了很远很远,来到这不错的地界,筑了巢,猎了食,开始了所谓的生活。
出门在外,得意时我们不会肆无忌惮地飞舞,失意时也不会痛痛快快地哭泣。因为异地和生存的需要,我们放弃了很多本能,学会了包装、克制和压抑。
在熙熙攘攘的人群,看不到滚滚东逝的长河;在雨后春笋般的钢筋森林中,忽略了日落月升。反之看到的是人与人之间的苍茫,心与心之间的辽阔,看到了最壮丽的时代景色,最繁华的人间天地,最璀璨的万家灯火,却再也看不到一缕为我升起的炊烟。